我随便找了个借口,推掉了乐乐的邀请,挂断电话,捂着枕头默默地掉眼泪。
很久之后,敲门声响起,刘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莫名的有些闷沉。
“冉小姐,该吃午饭了。”
我翻了个身,趴着,抱着枕头,不想动弹。
刘婶又敲了好几下门:“冉小姐,您怎么了?您说话呀!”
我仍然没回应。
“冉小姐,您再不应声,我就进去了。”
我这副样子太不堪,不想被任何人瞧见,于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:“不想吃。”
“冉小姐,您怎么了?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“我没事,你忙去吧,别管我。”
门外总算是安静了一会儿,几分钟后,手机响了。
是纪寒深发来的信息,只有简单的两个字:“别闹。”
原来,我的伤心痛苦,在他眼里只是闹,就像小孩子闹脾气而已,大人板着脸呵斥一句“别闹”,就天下太平了。
呵!
他对我,还真是挺不在乎的呢。
我躺了一会儿,就起来冲了个澡,然后开车出去。
我现在这副鬼样子,明显不能让小桃和乐乐知道,否则她俩一个失望,一个担心。
我一个人去了游乐场,坐跳楼机。
坐了五六次吧,吐得死去活来,最后一次从跳楼机上下来,都站不起来了。
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大姐,把我扶到一边,摇着头叹着气责备:“妹子,你这是何苦呢?人家来游乐场是图个开心,你这是干什么?自讨苦吃吗?”
我咧着嘴傻笑,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奔涌而出。
七月的太阳,像个巨大的火球,烘烤着万物。
我就像一条可怜虫,趔趔趄趄,跌跌撞撞,不知道前路在哪里。
游乐场出口处的树荫下,有个头发挺长的年轻人,抱着一把吉他,边弹边唱。
他的脚边放着一顶帽子,帽子里有几张纸币以及一些钢镚。
他唱的是《开始懂了》。
我很喜欢孙.燕姿的歌,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,有种直击心底的穿透力。
我走到那年轻人身边,坐在马路牙子上,抱着膝盖,静静地听他唱。
纪寒深把我的梦摇醒了,幸福离我而去,再也不会来了。
只是,他没有很爱过我,也没有不舍得伤害我。
他就是单纯骗我,骗得那么彻底,令我泥足深陷,无法自拔。
我掏出钱包,把里面所有的纸币全都放进了年轻人的帽子里,大概有千把块钱的样子。
年轻人吃惊的看着我,顿住了歌声。
“能不能再唱一遍?这首歌我很喜欢。”
他定定地看着我,片刻,点了点头,从头唱起。
——
他唱完歌,向我鞠了一躬,声音有些颤抖:“谢谢。”
我点了点头,沉浸在歌声里,有些恍惚。
有昨天还是好的,但明天是自己的。
这句话说得真好。
不管纪寒深对我是虚情也好,假意也罢,他总算是给了我一段美好的时光。
至少,赵姐出事后的那段日子,他给了我莫大的安慰,令我能够尽快走出悲伤,振作起来。
昨天已经过去了,是好是坏,多说无益。
然而明天,还是掌握在我手里的,我还有最后一丝选择权。
我深吸一口气,用力摇头,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错觉全部甩出脑袋。
那短暂的错乱,就当是一场梦,醒过来之后,就该回到现实中了。
五点钟时,我开车返回悦华府。
纪寒深说过,我白天可以出去,只要六点钟之前回到悦华府就行。
我记着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,我都会牢牢的记着。
除了那句“你开心就好”。
刘婶一看见我,就拉长了脸开始唠叨。
“冉小姐,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?这都快六点钟了,您哪儿还来得及做晚饭呀?纪先生今天很忙,又要加班,您快来做饭吧,我都已经把菜切好洗净了。”
“今天太累,不想做,你做吧。”我平静地推辞,径直回了卧室。
刘婶追过来,砰砰砰的敲门,大声喊道:“冉小姐,纪先生说了,今天想吃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,您就受些累,过来做吧。”
我叹口气,苦笑了笑,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出去做菜。
纪寒深都点菜了,我还能怎么办?
做好菜,刘婶打包好,提着大包小包送我下楼。
“冉小姐,您快去吧,这都七点多了,到公司也该八点了,纪先生一定饿坏了。”
我也没多说什么,就像一个机器人,他们发出一个指令,我就按照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。
到了零度,前台妹子堆了满脸的笑意,冲我弯腰鞠躬:“总裁夫人又来送饭啦!”
我横了她一眼,冷然道:“胡说什么?”
前台妹子怔了怔,笑脸僵了:“冉小姐,我……对不起,我……”
我突然觉得挺可笑的,特别讽刺。
敲了门,等里头喊了进来,我才推门进去,直接走向沙发,把饭盒放在茶几上。
“纪先生,吃饭吧。”
纪寒深抬头看向我,眉宇微皱,眯着眼睛,眼神幽邃复杂。
好一阵沉默,他才说:“过来,让我抱抱。”
我柔顺的走过去,站在他面前。
他没抱我,只是抬头看着我,目光犀利如探照灯,仿佛想将我里里外外看个透彻。
“怎么那么晚?”
“下午去游乐场玩,回来的晚了。”
纪寒深又沉默了好久,才低低地问:“还在生气?”
我摇了摇头,没看他,也没吱声。
他似乎并不在意答案,起身走到沙发那边,慢条斯理的吃饭。
我就在办公桌边站着,低着头一动不动。
他吃完饭,并没有急着回去工作,而是叫我过去。
我就像个提线木偶,乖巧的听从指令。
刚走到他身边,他就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拉,我顺势倒下,坐在了他腿上。
他抱着我,语气有些强硬的吩咐:“看着我。”
我抬眼看他,对上他灼灼的目光,心口收缩着疼,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不停的扎着。
纪寒深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说:“苒苒,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。”
我没吭声,垂落眼帘,不去看他。
“钱,房子,车子,我都可以给你。只要你乖乖的,我可以让你这一辈子都过的富足舒适,不会被任何人欺负,不会为任何事发愁。”
呵,纪寒深可真是一个出手大方的好金主啊!
要是换了随便哪个图钱的女人,我想,遇见纪寒深这样的男人,她们做梦都能笑醒吧。
“我已经让人去安排学校了,小桃可以在A市最好的中学读书,未来四年,她会受到最好的教育;乐乐在少年宫也不会有人欺负,再过两年,等她资历上去了,我可以安排她当主任,让她的事业顺风顺水。”
我突然想到一个成语——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
纪寒深又说:“苒苒,你乖乖的,我不会亏着你的。”
这话我信。
到目前为止,纪寒深都没亏着我。
他给我买房买车,安排我和乐乐的工作,给小桃和乐乐安排住处,甚至就连赵姐的墓地,都是纪寒深买的。
我平静的点头:“纪先生请放心,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纪寒深眉头一蹙,脸色蓦的阴了,语气也沉了下来:“你还是不知道。”
“哦?”我淡笑着看着他,“您的意思是?”
我不吵不闹,甚至连他骗我,我也不计较,难道这还不够乖吗?
“苒苒,你知道该怎么做的,不要故意惹怒我,那对你没好处的。”
这一次,我回答的特别爽利: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
鬼知道纪寒深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他让我别闹,让我乖乖的,可我乖乖的,不吵不闹,他却还不满意。
可能他需要的,是尽善尽美的仙女吧。
纪寒深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好一会儿,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我,示意我站起来。
我听话的站起身,他走向办公桌,喝了口茶,继续工作。
我收拾好饭盒,见他正专注的盯着电脑,就没打扰他,轻手轻脚的退出办公室。
刚走到门口,还没摸上门把手,纪寒深突然看了过来,冷声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“回悦华府。”
“谁让你回去的?”他突然怒了,“你哪儿也不准去,就在这儿等着!”
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,乖巧的回到沙发上坐下,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半躺半坐着玩手机。
依稀感觉到有两道目光,仿佛在冰窖里冻过的利剑,既尖又冷,狠狠地扎在我脸上,令我不寒而栗。
我知道是纪寒深在瞪我,但我并不想理会,自顾自玩着手机,就当没看见。
他要我等,那我就等。
反正遵从他的命令,是我早就做习惯了的事情。
只不过这些天以来,我脑子犯浑,恍惚了一下。
现在醒过神来,回到清醒的状态,没什么难以适应的。
一局游戏没打完,手机突然被抽走,丢到了一边。
纪寒深压了过来,来势汹汹,眉眼凛冽,仿佛挟带着万钧风雷。